部份片段大幅修改，
故重貼「修改版」的德布西的月光。
續集進行ing……
咳，這樣離八月的計畫有進一步了吧 T////T
＝ ＝ ＝ ＝ ＝
-01
你一定以為，小提琴是我們的初會吧？
「在想甚麼？」高健的男人僅著純白休閒褲，端進兩杯香濃的牛奶。
「沒事。」他慵懶伸展軀體，撐起上半身，將身邊的床位讓給男人，接過早餐。
──遇見你的那天，天空也是如此晴朗。
－ －
金皓薰在偌大典雅的校園裡繞了又繞。他為尋人而來，卻從容不迫。
暖春三月天空潔淨透明，薰香的風吹拂周身，舒緩神經；腳步放慢，輕鬆而自然。
也許是一張東方臉孔，或者服裝格格不入，金皓薰在校園中吸引不少注目。片刻後，幾位好心的同學前來詢問幫助。
「謝謝你，我想請問院長室在哪裡？」金皓薰致謝，問以生澀的德語。
微笑道別善心的同學，順著指引的方向前去。走上樓梯，遇見的人群明顯降低，是因為正值放學時間？往廊外看，三五成群的人們不約而同向門口而行。
深深嘆吐一口氣，金皓薰挺起胸膛，看向前方筆直的長廊。往前走，往前走，他要到達的目標就只能向前。
不能停下。
空曠走廊上迴盪平穩的步伐聲，剛走過轉角處，一串鋼琴琴音如水銀瀉地，晶瑩流出，吸引他全副聽力。
好清澈的聲音呀。金皓薰由衷讚嘆。
音階緩緩爬升，連續優雅，似一顆顆圓潤晶滑的珍珠滴溜溜落進心頭；如清泉順流，不急不徐，恰好洗滌他滯悶的胸口。
跟著徐徐地、徐徐地漸慢，像母親最溫柔的撫摸。
不知不覺，他倚著牆，閉上眼，著了迷，傾盡聽覺去感受這場音樂的洗禮。
聆聽間，心中有一根緊繃的弦，緩緩鬆解。
──多久沒這麼放鬆自己？
自ＳＤ出走，老爸心臟病發，公司財務危機，初出茅廬的自己獨撐大局，這才不過幾個月的光景。他以為他做得不錯，才明白，繃緊的自己幾乎沒有呼吸。
戲謔一笑。也難怪莉玲俐落爽快地踢他來維也納，原來是不想對著苦瓜臉上司，連累自己也跟著愁眉苦臉。
琴聲愈漸輕柔夢幻，金皓薰心知曲將終盡，下意識縮起身子。像偷吃糖的孩子般將自己藏在暗處，眼光卻覷回長廊，期待能一觀主導這場音樂饗宴的人影。
好一會兒，一名男子走出琴房。紅褐色的捲髮披到頸邊，身材健美挺拔，露在衣外的膚色黝黑均勻，可惜五官驚鴻一瞥後就轉往背對方向。一雙手十分修長美麗，彷彿為彈奏樂器而生。
很年輕，說不定是音樂學院的學員？
他猜想著，在眼中留下男子的背影，於心底輕聲道謝。
第二天。
一早醒來，金皓薰瞪著旅館米白色的天花板，腦中亂哄哄一片空白。他來維也納為了找怡青……找怡青之後要做什麼？啐，不找她那自己來維也納幹麼？是了，還要到音樂學院，拜訪學院院長。
紊亂的大腦中不斷重複那段珠玉落地般的美妙琴聲。
……昨天的鋼琴曲，是哪一首？
幾經思考，他決定送自己一天假。
卸下工作，在多瑙河畔享用美食、咖啡。走進唱片行花上數個鐘頭，和店員半是雞同鴨講，半是比手畫腳地找到自昨日一直迴盪心頭的樂曲，滿足的離去。
會不會再遇到那個人呢？金皓薰不敢奢望。幸好，他已擁有了音樂，擁有那天下午美好的回憶。
第三天，再回到音樂學院。
有別於第一日的從容，金皓薰下意識在人群中搜尋驚鴻一瞥的身影。但學院裡學生數千，校地遼闊，再者那個人也不一定有課……眾多說服自己不要多想的理由輪流走進腦海，掩不住最後一個想法：
──那人若能進演藝圈，必定光彩奪目吧。
真是的。用力甩甩腦袋，金皓薰爬梳刺蝟般的短髮。昨天才給自己放假，這會兒又滿腦子工作，職業病有那麼快就染上的嗎？
望望四周，看來今天也遇不上怡青。早知當初就該和怡青先約好時間，省得現在像無頭蒼蠅亂飛亂撞。
正當放棄的時候，金皓薰身後教室裡傳來優美旋律，引起他的注意，移轉目光。
教室當中有一個身材高大、皮膚黝黑的年輕男子拉著小提琴……
金皓薰不敢置信，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這世上會不會有如此巧合的事？
男子的神情從嚴肅逐漸變得柔和，樂曲也隨之溫柔和悅……
樂曲經由他手中的提琴演奏，彷彿更增添了生命。
金皓薰還兀自陶醉在溫婉的樂章裡，不期然那「高大黝黑的男子」卻走到自己面前。
「請不要打擾學生上課。」男子面無慍色，冰冷的言語卻使人倍感壓迫。
「對不起。」受迫於男子冷然的氣勢，金皓薰急忙道歉，到此刻才有機會與男子正眼相對。
輪廓深刻鮮明，如希臘雕像般高挺的鼻樑，更不用說豐潤的嘴唇以及眼角微挑，深具魅力的瞳。眼前的男子不論從哪個角度觀賞都散發著神采不容忽視，再加上其所流露內斂卓越的氣質……嘖，造物主果然偏心，怎麼能將好的容貌、身材和才華都給了同一個人？不過，現在似乎不是想這些的時機才對。
金皓薰收起心思故作鎮定，也藏起打擾課程的汗顏，向對方解釋：「其實我是來找法蜜莉院長，只是聽到琴聲，便不由自主走了過來……」
「我不是有意要打擾你們上課，對不起。」
男子不知他心中想法，僅僅瞧了他一眼，冷然：「法蜜莉院長這幾天到英國，我是這裡的老師紀翔，你有什麼事告訴我也是一樣。」
疑？老師？他還以為他是研究生或者……
「有什麼事嗎？」紀翔冰冷低沉的聲音再度響起。
「啊，不……」不敢表露自己的詫異，金皓薰委婉告別。
「謝謝你，我還是改天再來拜訪。」旗下的藝人能力都未足，他找法密莉院長也只是閒聊，不急於一時，只是解釋太多反而冗贅罷了。
悄悄和教室裡幾個好奇的女學生揮手再見，金皓薰愉悅的離開音樂學院。
回想剛才對話男子的條件。真可惜，那一張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淡表情，鐵定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動的吧？想要簽下他就更困難了。
往好處想，至少他現在知道：男子的名字叫紀翔，是學院裡的音樂老師。
紀翔看來不過二十出頭，竟能在世界聞名的音樂學院裡擔任教師。這樣的他光鮮美麗外表下，曾有什麼樣的付出？怎樣的背景？
這樣的人，又會為甚麼動心？
踩著輕快的腳步，沒發現自己將思緒集中在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上。金皓薰邊從口袋裡掏出耳機戴上，嘴裡也跟著音樂輕輕地哼，屬於他的秘密樂章：
『德布西的月光』。
-02
高大的男子看了離去背影最後一眼，轉身走回教室，「繼續上課。」
晴朗的天空，波瀾不興。
－ －
“喂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寧靜的夜晚，透過電話，女子朝氣十足的聲音傳來。
「有。」隨口應答，紀翔交疊雙腳，目光仍專注五線譜上。思考了會兒，左手在調至無聲的keyboard上串流彈奏，右手馬上記下。
“那我幾點過去？”女子問，大概還在電話那端賭氣地白了個眼。
「下午，我明天下午沒課。」想也不想回答。
“好，下午碰面後，我們再一起去找院長。”女子兀自說得高興，再不管這端的他回不回話……
“……紀翔。”好一會兒，那頭又傳來甜甜的女聲。
「嗯。」
“你再裝啞巴，我就吵到你整晚都沒辦法專心作曲唷。”甜甜女聲，附加幾個甜甜的惡魔式的笑容。
紀翔嘆了口氣，決定放自己一馬。按住結束通話的按鍵，如好友所願，說了今晚最後一句話：
「晚安，怡青。明天見。」
還他一個人的安靜。
隔天。
整理完資料，紀翔靜靜坐在座位上休憩。
片刻後，象徵式的敲門聲，伴隨開朗的女聲傳入。
「紀翔，我回來囉！」不用睜眼就知道是歐怡青。
他開心地站起，擁抱久別的好友，互碰臉頰表示友誼。
「過的好嗎？」
「好極了。倒是你，不得了，全歐洲最年輕的音樂老師耶！一路走來就聽見好幾個女學生在談論你唷。」歐怡青笑得耀眼陽光，幾分雀躍。
「無聊。」紀翔微笑，扯低歐怡青的帽沿略施薄懲。後者呵呵一笑，不慌不忙地搶救心愛的扁帽。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順利進入演藝圈囉！公司叫翱翔天際，經紀人很年輕，不過是個好人，很照顧我……」歐怡青拉著紀翔離開辦公室，往院長室走，一路暢談進入演藝圈的經歷。
「聽起來不太可靠。」紀翔寵溺的說。從以前到現在都是這樣，怡青拉著他到處跑，也不管他願不願意。
開始確實厭煩，但怡青自有一股魅力，能將她的活力自信感染散播，讓他不知不覺間，誠心接納這個好友。
「不會啦，金大哥雖然沒什麼經驗，不過做事認真又有衝勁，我看人眼光不會錯的。有機會真想介紹給你認識，不過不能嘴壞又欺負人啊。」歐怡青說著，再轉上一層樓。
甫上樓，一頭藍髮和舊式的黃西裝映入眼底。
「金大哥？！你怎麼會在這裡？」身旁的歐怡青驚訝道。
「怡青？我可終於找到你了……」青年回頭，笑得如釋重負，一邊走來與怡青互相談天問候。
那是昨天打擾上課的男子，紀翔默念。看他與歐怡青的交談，想來找院長只是個藉口而已。
「紀翔，這是我的經紀人金皓薰，剛剛跟你提過的。金大哥，這是我的好友紀翔，我這趟回來就是專程和他報告我進演藝圈的消息。紀翔從小就在歐洲留學，我異鄉求學的時候，全靠他提供不少幫助。」簡單替兩人做過介紹，歐怡青興致勃勃地繼續：
「紀翔不僅長得高又帥，在學校主修小提琴，副修鋼琴，在歌喉、作詞作曲、演奏上也相當拿手。金大哥你不是想找個全方位的新人嗎？紀翔就是最好的人選喔！」
這鬼靈精又想打什麼主意？紀翔還沒來得及阻止歐怡青，金皓薰已誠摯順勢地提出邀請：「紀翔各方面的條件的確都很出色，只是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朝演藝圈發展？」
「我拒絕。」不管眼前男子閉口開口說的是甚麼，紀翔直接了當回絕。
「演藝圈的生態太過複雜，不適合我，勉強加入也只會惹人討厭吧。被人討厭或討厭人，我都不想要。」
「紀翔，你又來了～何必把人推的遠遠的？」身旁的怡青抱怨。
何必與人親近？他討厭與人交際，能獨力完成的事情絕不假手他人。現在的生活很好，不需要改變，所以這位經紀人該是時候離開他的視線。
張揚了一身孤傲，紀翔淡無表情的疏遠向來也是拒人的寒冰。
只是今日失了效果。
「讓我與紀翔私下談談吧，或許能說服他也不一定。」金皓薰鍥而不捨地說。
不在預料內的話語引起他的注意。正眼一看，對上一雙不知是裝傻，或是天真無懼的眼睛。
「那，也好……。紀翔，我先去院長室等你。」反倒是向來無所畏懼的歐大小姐遲疑片刻，暗裡努力向紀翔使眼色。
“別太欺負人啊！”打完暗號，歐怡青便行離去。
欺負？也得看他想或不想。若不是看在怡青面上，他連多留一秒都嫌費力。
等待眼前人還有何話未說盡，冷不防聽他岔開話題。
「怡青是很優秀的女孩。」金皓薰看著歐怡青離去的身影。
「剛認識時我還不相信，一個女孩子孤身在台灣，拿著作品到唱片公司毛遂自薦，大膽又十足勇氣；在公司的表現不僅努力，也很傑出，儘管只是繁瑣的打工工作，也務求盡心盡力。」
紀翔挑眉看著金皓薰，「我以為你要找我談簽約的事？」
金皓薰微笑：「當然，但我想你會更關心怡青。」
這人自以為夠認識他們了？紀翔暗嗤。
「我不想浪費太多時間，開門見山說吧。我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有什麼理由要我加入演藝圈？」說真的，被他砸那麼多冰塊還能保持笑容的，除怡青以外他可謂第二人，不過這對話也該結束了。
「可以就近照顧怡青，算不算是個理由？」
原以為自己不可能停留，但眼前的男子竟用一句話就讓自己駐留原地，紀翔不由得思索。
確實，若說有甚麼能讓他割捨不下，就是與怡青之間的友情。一個人隻身在外，就算是堅強獨立如她也叫人擔心，如果旁邊能多個人照應理當最好。
「再者，一個人的職業決定他的生活型態，藝人不僅是一種娛樂事業，也是可以拓展生活領域，及人生視野的好方法；可以接觸更多的人，到更多地方，人生有了全新發展，而非只是停留原地；每天都有不同方向，每個工作都是不同挑戰。聽起來，是不是比你在這裡教琴有趣多了？」金皓薰下了賭注般，漾起笑容對答流利。
紀翔猶豫了會，回答：「你說得很動聽，但細節我要和怡青談過再行考慮。我不想讓怡青久等，再見。」轉身離去，發現男子也亦步亦趨。
「還有什麼事？」他問。
金皓薰笑回：「這是往院長室的方向，我也想找法蜜莉院長。」
紀翔嘴角一揚，「你的目的從來就不是院長。」
金皓薰赧道：「真是抱歉，昨天不知你是怡青的朋友，為圖方便才那樣說。但我此行確實也要拜訪院長，了解音樂進修的相關事宜。」
不置可否，紀翔收起嘴角的笑，走進院長室。
典雅的辦公室中，歐怡青和法蜜莉院長相談甚歡，紀翔與金皓薰分坐兩旁。歐怡青聊著畢業後經歷，偶爾叫紀翔插上一兩句；法蜜莉院長卸下一貫嚴肅的表情，和藹的與兩位得意門生交談。
西斜的陽光透過窗，如金色的細砂撒落他們的身上……
不知不覺，金皓薰的視線移向紀翔，默默觀察。
這名男子，明明在人群之中，為何竟感覺如此寂寞？
『我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想起紀翔方才的說詞，他暗嘆口氣。
真正對生活滿意的人，不會露出那樣孤寂的表情。
-03
結束與法密莉院長的談話後，應歐怡青的要求，紀翔陪伴她站在院長室外等待。
看著室內的兩人侃侃而談。金皓薰放棄使用不熟練的德語，以英文和院長溝通，姿態掩不住生澀，但仍從容自信，末了以一句字正腔圓的德語與院長道別。
看院長的神態，不甚保留地釋出對此人的欣賞。
初生之犢……
他瞇起眼，想起這麼一個成語。
歐怡青：「金大哥，你晚上還有安排甚麼行程？不如讓我和紀翔帶你遊覽維也納？」
金皓薰看了兩人一眼，微笑婉拒：「不了，我訂半夜的飛機回台北，要早點回飯店收拾行李。」
「這麼早？那如果我今天還是沒來學院，你不就白來一趟？」歐怡青可惜地問。
「要真如此，就只好算我不幸，乖乖回辦公室等你的伴手啦。」和歐怡青相視一笑，拉好她的帽子，金皓薰道別：「妳放心玩，星期天公司見。」
語畢，紀翔發現一雙晶燦富朝氣的圓眼向自己點頭示意。
「很高興認識你，紀翔。希望你能考慮加入演藝圈的提議。」說完，拉緊外套，金皓薰轉身走向地鐵站。
──這人，真是不怕拒絕嗎？
「走吧！我等不及去回味好喝的美酒和大餐囉！」
直到歐怡青揮手送別金皓薰，轉頭拉住他，他才回神。
奇怪的人。
向來不注意任何人的紀翔，悄悄在心中定下評語。
－ －
幾天後。
“喂？紀翔？”空曠的公寓中無人回應。
“紀翔，我知道你在家，快接我電話嘛。我是你隻身在外無依無靠的好友歐怡青耶。”
「……」
“你不接我電話我會很難過喔！難得想打電話跟親愛的好友分享心情，你居然忍心，殘酷無情地拒絕我……嗚……”雖然話裡的語氣完全不是那回事，紀翔仍舊認輸的按下通話鍵，接通電話。
「喂。」壓著額際，口氣裡有難得的無精打采。
“我就知道你在！報告你一件事，我在舞群伴舞的資格提昇，現在是資深舞者了。每天打工回家都累的要命，不過也很充實喔！”
「嗯，」也是資深配音員了吧，「有沒有好好休息？」
“當然有，可是回到公寓總覺得寂寞。從前回到家裡隨時都有人在，可以和樂融融的聊天，現在只有自己一個人，做什麼事都好孤單。”
“在英國時有你陪伴，還不覺得辛苦。現在才知道，原來想家的滋味這麼難過……”說到這，電話裡的聲音稍稍落寞……
“可是我還是要努力，用這兩年證明我的音樂，證明我自己！”落寞後，又是堅定的信心。
紀翔微笑，回予堅定：「我相信你可以。」
“可是，一個人還是會孤單嘛……”電話裡，又傳來耐人尋味的撒嬌。
「怡青。」紀翔嘆了口氣，「我說過我不適合人群。」
“才不是那樣！我還記得當年玩樂團的時候，你的風采無人能及。”歐怡青反駁迅速，又柔聲勸慰：“紀翔，別把自己排拒在眾人之外，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不希望你一直孤單。”
他鎖緊眉頭，「那是我的事，妳別……」
“除非你也能無視我的快樂與否，否則別把話接完。”歐怡青難得插話，嚴肅正經。
一片沉默。
片刻後，歐怡青先敗下陣。
“紀翔，你在歐洲太久了，也該換個環境，轉換轉換心情嘛。”雖放低語調，但話中的主題仍穩穩鎖定，「你不也喜歡到世界各地經驗遊歷嗎？」
紀翔苦笑：「妳果真永不放棄，不愧為企業界的明日之星。」從來能說到讓他啞口無言者，歐怡青是唯一。
“當然，我可是歐怡青耶。”笑容得意。
「為什麼非要我去台灣？」紀翔問，為了這個問題，怡青三天兩頭找他「談心」，談到他一聽見電話鈴聲耳朵就隱隱作痛。
“呵呵，就等你問這句！”歐怡青發出勝利的竊笑：“當然是因為，我希望有人陪啊。而且這裡的生活步調比歐洲快，文化衝擊多，絕對是個增廣見聞的好地方。還有還有……”
“最重要的是：我希望能再看見，舞台上魅力耀眼的紀翔！”
耀眼，他嗎？紀翔唇邊綻開溫柔的微笑。
“對了，你還記得我的經紀人嗎？”
挑眉。那個藍髮黃西裝、奇怪的男人？
“或許你不相信，但金大哥是個認真，又肯關心藝人的經紀人，在他手底下工作，你一定不會無聊。”沒說完的是：金大哥本人帶來的樂趣也是多姿多采啦，樂都樂不完，嘻嘻。
「不會無聊嗎？」暗忖，這或許可以期待。
“好嘛，就當是放自己幾年長假，來台灣玩玩，反正以你的本事隨時解約走人也不是問題囉。”金大哥，要原諒她的說詞，她也是用心良苦為了拐到親愛的外表內在兼具的紀翔呀。
聞言一笑，怡青算是無所不用其極了。他有絕對的信心相信，有朝一日怡青重回商場，必能成為商場上呼風喚雨，辯才無礙的女性領導者。
「隨便妳了。如果他能接受我的條件就簽約吧。」
就如怡青所說，放自己一個長假。再者……台灣還有額外吸引他的理由。
不知為何，他又想起那名經紀人人畜無害的笑靨和晶亮的大眼，清澈的彷彿一潭湖水，能將所有東西映射。
在地球的另一端，會不會有什麼事物等待？
-04
隔天一早，金皓薰才剛走進翱翔天際，興沖沖的女孩就奔到自己面前。
「金大哥，告訴你個好消息，紀翔答應簽約囉！或許你會覺得條件很奇怪，但相信我，簽下他你絕不會後悔！」歐怡青手舞足蹈，說得興奮得意。
金皓薰揚起笑容，掃過一眼履歷，毫不猶豫地接受：「我相信妳的眼光，麻煩妳請紀翔下星期日報到。」
他也相信自己。
第一次碰見紀翔，是一場意外的聆聽。
當時，他剛剛接手翱翔天際。在社會經驗不足、演藝圈經歷更缺乏的狀態下，戰戰兢兢地挑起一家公司的興亡，還有父親的期望。
現實的困境，和難堪的債務逼迫之下，真誠的笑容逐漸冷硬；言談不再純粹，每一字每一句思索的優先就是：利益。
接著有一天，他夢見自己十指纏著棉線，棉線纏著愁眉苦臉的藝人，操弄著藝人的自己笑得十分自大、十分可鄙。失焦的眼神看不見同伴，只看見錢財、名利。突兀的是，看似得意的臉，卻懸掛兩行止不住的淚。
他站在夢外，痛心不已的看著夢裡的人邊哭邊笑，邊笑邊哭。
就像小丑一樣，十分滑稽。
就像賀總。
突如其來的驚愕將他從夢境中嚇醒。管不著時間早晚，他透著滿身冷汗，顫抖的雙手摸索電話，下意識地打給莉玲。
「我想出國一趟。」電話接通的那一刻，虛弱的聲音脫口而出。其實不明所以為何出國，只直覺要逃離這個讓人喘不過氣的地方。
“好的，小老闆要去哪裡？”話筒傳來的聲音清甜依舊，沒有絲毫不耐煩，沒有生氣。
很久以後他才知道，莉玲早已暗自擔心，那個幾乎要被壓垮變質的自己。
「維也納。」眼光周轉，想起回歐洲探親的怡青。
“沒問題！小老闆，記得買禮物給人家喔！”秘書答應的乾脆，附贈甜美開朗的笑意。
──其實他不期待能在維也納有所收穫，直到那天。
那一瞬間，倚牆、閉眼，著了迷。
清澈的琴聲像一把鑰匙，解放他困積胸口不敢言、不能言的壓抑。
說出來大概沒有人相信。一個不到三十的年輕人，自我壓迫，在幾個月裡瀕臨崩潰，然後在幾分鐘內得到救贖。很可笑吧？
當時他只認為，能彈奏如此音樂的人，必定十分溫柔、情感豐沛。
而現在那名男子，在他身邊。
六月的台北，暑氣漸增。
紀翔高大的身軀蜷在休旅車內午睡。窗簾雖已拉緊，但堅持作亂的光線仍透過隙縫投射，隨時間過去，照上他狹長的眉目。
不堪打擾，眼上長而濃密的睫毛一翕，眨了眨，如扇舞般睜開了雙眼。
「醒了嗎？」前座的人合上手冊，向後一瞧，「還有十分鐘可以休息，你不多躺一下？」
紀翔蹙眉搖頭，抓起梳子梳洗。
金皓薰一笑，從自己的保溫壺中倒出一杯茶水，遞給紀翔。
「抱歉，咖啡沒了，你要不要試試這個？」發現紀翔嗜咖啡，是在一次會議後，他沖了杯藍色咖啡分享，得到不錯的回應。從那之後，他就在車上準備用具，卻在剛剛發現咖啡已用盡。
接過茶杯，紀翔觀察杯內碧黃透明的飲品。「這是什麼？」聞了聞，清香的味道，沁入心脾。
「茶葉，也可以當作中國的咖啡吧，喝喝看。」
紀翔依言品嚐。不同於咖啡的純濃，卻多了份香郁，不知不覺一杯見底。
「謝謝。」杯子交還金皓薰。
「不客氣。」收回杯子，在自己杯中也倒了一杯，含蓄品茗。「紀翔，你喜歡怎樣的戲劇？」
「又問這種無聊的問題。有空問這些不如想辦法經營好翱翔天際。」剛睡醒的紀翔懶得回應，施展一貫的毒舌。回想兩個月前第一次踏進翱翔天際，簡陋地讓他以為跑進被搬家公司清空的殘餘，要不是怡青信心滿滿的帶他進入，只怕當時自己立即掉頭離去。
唉，又碰了滿頭灰。金皓薰摸摸鼻子，暗自收起失望和喪氣。看看時間差不多，「走吧，我們先進棚準備。」
MV的拍攝進度順利，紀翔作為剛入行的新人，雖只是客串角色，但也十分盡心。舉手投足盡是難掩的光采，還未到休息時間，已有幾個人前來稱讚、探問。
寒暄應對，目光仍鎖住攝影機前的紀翔。他的演技越來越熟練，或許能替他安排些戲劇？
「皓薰，你剛說你們紀翔學音樂的，那一定會彈鋼琴吧？」突然，副導跑到他身邊問。
「當然，有甚麼需要嗎？」
「是這樣，間奏那段本來是歌手要清唱，導演現在改變主意想找人彈琴伴奏，你們紀翔既然會彈就再好不過啦。你跟他談一談，我去跟導演說。」
「好是好，不過有琴譜嗎？」臨時才決定，該沒有準備吧。
「我幫你問。」副導急急忙忙離開，調度其他事物。
正好紀翔走來。「有事嗎？」他問。
「導演要你彈琴伴奏，不過應該沒準備琴譜。」簡短地說，果不其然副導又慌慌張張跑來。
「沒有譜，你們有沒有辦法……」
不等副導說完話，紀翔俯身附在他耳邊：「告訴他，我可以直接伴奏。」
耳邊傳來的細語，有些搔癢。
「副導，」金皓薰打斷副導的慌張，「紀翔說他沒問題，請你跟導演說一聲。」
「好、好……多謝啦！」
沒有多問一句，他相信紀翔的能耐。
不一會兒，所有人就定位，紀翔試了幾個音，向導演點點頭。
正式開拍，玲瓏的旋律叮咚而起。
紀翔姿態優雅，神情專注，儘管只是配角，仍吸引現場不少目光；修長有力的十指敲擊在黑白鍵盤上，琴聲剔透，悠揚卻不喧賓奪主。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紀翔彈琴，耳朵聽不見歌手的歌喉，眼睛貪婪的關注紀翔的身影。
不知是不是錯覺，碰到琴鍵的紀翔顯得特別親和愉悅，表情也柔美許多，彷彿平日的淡漠皆是偽裝。
拍攝圓滿結束，金皓薰高揚嘴角接送紀翔回他的公寓。
「今天有很多人向我稱讚你。」車上，如往常一樣，他找尋互動的對話。
「我只是做好工作。」冷冷回應。
「你平常在哪練琴？」
「以前在家裏或學校，現在只有彈鍵盤。」金皓薰點頭，知道紀翔公寓的隔音設備正在整修，之後才運鋼琴來台。
習慣練琴的人，只彈鍵盤，想來不太足夠吧？
思考了下，「我家有架舊鋼琴，很久沒彈了，音不太準。如果你能幫忙調音，也許我們可以把它放在團練室使用。」金皓薰說。然而不敢說出口的私心裡，包含希望能就近聽看紀翔演奏。
原本興致缺缺的紀翔聞言回頭，微露輕蔑的態度冷眼回應：「不用浪費心力討好我，除了工作之外你在我身上得不到好處。」
「我知道，也沒費心。」除了有點受不了你那張嘴。金皓薰笑笑，「經紀人關心藝人是應該的，你別那麼草木皆兵。」
紀翔冷哼，側眼旁觀身邊的經紀人。
直至目前為止，他仍看不出這天真過頭的青年有何潛力或投資價值。除了如怡青所說的衝勁及熱情以外，他在經營公司上，含蓄點說，就是一無長處。翱翔天際能在他的經營下撐到現在，也算種奇蹟。
雖不至於討厭，但僅只於此。
金皓薰：「如何，能幫我看看那架鋼琴嗎？」
「隨便你。」
於是幾天後，團練室多了架鋼琴。
故重貼「修改版」的德布西的月光。
續集進行ing……
咳，這樣離八月的計畫有進一步了吧 T////T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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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定以為，小提琴是我們的初會吧？
「在想甚麼？」高健的男人僅著純白休閒褲，端進兩杯香濃的牛奶。
「沒事。」他慵懶伸展軀體，撐起上半身，將身邊的床位讓給男人，接過早餐。
──遇見你的那天，天空也是如此晴朗。
－ －
金皓薰在偌大典雅的校園裡繞了又繞。他為尋人而來，卻從容不迫。
暖春三月天空潔淨透明，薰香的風吹拂周身，舒緩神經；腳步放慢，輕鬆而自然。
也許是一張東方臉孔，或者服裝格格不入，金皓薰在校園中吸引不少注目。片刻後，幾位好心的同學前來詢問幫助。
「謝謝你，我想請問院長室在哪裡？」金皓薰致謝，問以生澀的德語。
微笑道別善心的同學，順著指引的方向前去。走上樓梯，遇見的人群明顯降低，是因為正值放學時間？往廊外看，三五成群的人們不約而同向門口而行。
深深嘆吐一口氣，金皓薰挺起胸膛，看向前方筆直的長廊。往前走，往前走，他要到達的目標就只能向前。
不能停下。
空曠走廊上迴盪平穩的步伐聲，剛走過轉角處，一串鋼琴琴音如水銀瀉地，晶瑩流出，吸引他全副聽力。
好清澈的聲音呀。金皓薰由衷讚嘆。
音階緩緩爬升，連續優雅，似一顆顆圓潤晶滑的珍珠滴溜溜落進心頭；如清泉順流，不急不徐，恰好洗滌他滯悶的胸口。
跟著徐徐地、徐徐地漸慢，像母親最溫柔的撫摸。
不知不覺，他倚著牆，閉上眼，著了迷，傾盡聽覺去感受這場音樂的洗禮。
聆聽間，心中有一根緊繃的弦，緩緩鬆解。
──多久沒這麼放鬆自己？
自ＳＤ出走，老爸心臟病發，公司財務危機，初出茅廬的自己獨撐大局，這才不過幾個月的光景。他以為他做得不錯，才明白，繃緊的自己幾乎沒有呼吸。
戲謔一笑。也難怪莉玲俐落爽快地踢他來維也納，原來是不想對著苦瓜臉上司，連累自己也跟著愁眉苦臉。
琴聲愈漸輕柔夢幻，金皓薰心知曲將終盡，下意識縮起身子。像偷吃糖的孩子般將自己藏在暗處，眼光卻覷回長廊，期待能一觀主導這場音樂饗宴的人影。
好一會兒，一名男子走出琴房。紅褐色的捲髮披到頸邊，身材健美挺拔，露在衣外的膚色黝黑均勻，可惜五官驚鴻一瞥後就轉往背對方向。一雙手十分修長美麗，彷彿為彈奏樂器而生。
很年輕，說不定是音樂學院的學員？
他猜想著，在眼中留下男子的背影，於心底輕聲道謝。
第二天。
一早醒來，金皓薰瞪著旅館米白色的天花板，腦中亂哄哄一片空白。他來維也納為了找怡青……找怡青之後要做什麼？啐，不找她那自己來維也納幹麼？是了，還要到音樂學院，拜訪學院院長。
紊亂的大腦中不斷重複那段珠玉落地般的美妙琴聲。
……昨天的鋼琴曲，是哪一首？
幾經思考，他決定送自己一天假。
卸下工作，在多瑙河畔享用美食、咖啡。走進唱片行花上數個鐘頭，和店員半是雞同鴨講，半是比手畫腳地找到自昨日一直迴盪心頭的樂曲，滿足的離去。
會不會再遇到那個人呢？金皓薰不敢奢望。幸好，他已擁有了音樂，擁有那天下午美好的回憶。
第三天，再回到音樂學院。
有別於第一日的從容，金皓薰下意識在人群中搜尋驚鴻一瞥的身影。但學院裡學生數千，校地遼闊，再者那個人也不一定有課……眾多說服自己不要多想的理由輪流走進腦海，掩不住最後一個想法：
──那人若能進演藝圈，必定光彩奪目吧。
真是的。用力甩甩腦袋，金皓薰爬梳刺蝟般的短髮。昨天才給自己放假，這會兒又滿腦子工作，職業病有那麼快就染上的嗎？
望望四周，看來今天也遇不上怡青。早知當初就該和怡青先約好時間，省得現在像無頭蒼蠅亂飛亂撞。
正當放棄的時候，金皓薰身後教室裡傳來優美旋律，引起他的注意，移轉目光。
教室當中有一個身材高大、皮膚黝黑的年輕男子拉著小提琴……
金皓薰不敢置信，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這世上會不會有如此巧合的事？
男子的神情從嚴肅逐漸變得柔和，樂曲也隨之溫柔和悅……
樂曲經由他手中的提琴演奏，彷彿更增添了生命。
金皓薰還兀自陶醉在溫婉的樂章裡，不期然那「高大黝黑的男子」卻走到自己面前。
「請不要打擾學生上課。」男子面無慍色，冰冷的言語卻使人倍感壓迫。
「對不起。」受迫於男子冷然的氣勢，金皓薰急忙道歉，到此刻才有機會與男子正眼相對。
輪廓深刻鮮明，如希臘雕像般高挺的鼻樑，更不用說豐潤的嘴唇以及眼角微挑，深具魅力的瞳。眼前的男子不論從哪個角度觀賞都散發著神采不容忽視，再加上其所流露內斂卓越的氣質……嘖，造物主果然偏心，怎麼能將好的容貌、身材和才華都給了同一個人？不過，現在似乎不是想這些的時機才對。
金皓薰收起心思故作鎮定，也藏起打擾課程的汗顏，向對方解釋：「其實我是來找法蜜莉院長，只是聽到琴聲，便不由自主走了過來……」
「我不是有意要打擾你們上課，對不起。」
男子不知他心中想法，僅僅瞧了他一眼，冷然：「法蜜莉院長這幾天到英國，我是這裡的老師紀翔，你有什麼事告訴我也是一樣。」
疑？老師？他還以為他是研究生或者……
「有什麼事嗎？」紀翔冰冷低沉的聲音再度響起。
「啊，不……」不敢表露自己的詫異，金皓薰委婉告別。
「謝謝你，我還是改天再來拜訪。」旗下的藝人能力都未足，他找法密莉院長也只是閒聊，不急於一時，只是解釋太多反而冗贅罷了。
悄悄和教室裡幾個好奇的女學生揮手再見，金皓薰愉悅的離開音樂學院。
回想剛才對話男子的條件。真可惜，那一張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淡表情，鐵定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動的吧？想要簽下他就更困難了。
往好處想，至少他現在知道：男子的名字叫紀翔，是學院裡的音樂老師。
紀翔看來不過二十出頭，竟能在世界聞名的音樂學院裡擔任教師。這樣的他光鮮美麗外表下，曾有什麼樣的付出？怎樣的背景？
這樣的人，又會為甚麼動心？
踩著輕快的腳步，沒發現自己將思緒集中在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上。金皓薰邊從口袋裡掏出耳機戴上，嘴裡也跟著音樂輕輕地哼，屬於他的秘密樂章：
『德布西的月光』。
-02
高大的男子看了離去背影最後一眼，轉身走回教室，「繼續上課。」
晴朗的天空，波瀾不興。
－ －
“喂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寧靜的夜晚，透過電話，女子朝氣十足的聲音傳來。
「有。」隨口應答，紀翔交疊雙腳，目光仍專注五線譜上。思考了會兒，左手在調至無聲的keyboard上串流彈奏，右手馬上記下。
“那我幾點過去？”女子問，大概還在電話那端賭氣地白了個眼。
「下午，我明天下午沒課。」想也不想回答。
“好，下午碰面後，我們再一起去找院長。”女子兀自說得高興，再不管這端的他回不回話……
“……紀翔。”好一會兒，那頭又傳來甜甜的女聲。
「嗯。」
“你再裝啞巴，我就吵到你整晚都沒辦法專心作曲唷。”甜甜女聲，附加幾個甜甜的惡魔式的笑容。
紀翔嘆了口氣，決定放自己一馬。按住結束通話的按鍵，如好友所願，說了今晚最後一句話：
「晚安，怡青。明天見。」
還他一個人的安靜。
隔天。
整理完資料，紀翔靜靜坐在座位上休憩。
片刻後，象徵式的敲門聲，伴隨開朗的女聲傳入。
「紀翔，我回來囉！」不用睜眼就知道是歐怡青。
他開心地站起，擁抱久別的好友，互碰臉頰表示友誼。
「過的好嗎？」
「好極了。倒是你，不得了，全歐洲最年輕的音樂老師耶！一路走來就聽見好幾個女學生在談論你唷。」歐怡青笑得耀眼陽光，幾分雀躍。
「無聊。」紀翔微笑，扯低歐怡青的帽沿略施薄懲。後者呵呵一笑，不慌不忙地搶救心愛的扁帽。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順利進入演藝圈囉！公司叫翱翔天際，經紀人很年輕，不過是個好人，很照顧我……」歐怡青拉著紀翔離開辦公室，往院長室走，一路暢談進入演藝圈的經歷。
「聽起來不太可靠。」紀翔寵溺的說。從以前到現在都是這樣，怡青拉著他到處跑，也不管他願不願意。
開始確實厭煩，但怡青自有一股魅力，能將她的活力自信感染散播，讓他不知不覺間，誠心接納這個好友。
「不會啦，金大哥雖然沒什麼經驗，不過做事認真又有衝勁，我看人眼光不會錯的。有機會真想介紹給你認識，不過不能嘴壞又欺負人啊。」歐怡青說著，再轉上一層樓。
甫上樓，一頭藍髮和舊式的黃西裝映入眼底。
「金大哥？！你怎麼會在這裡？」身旁的歐怡青驚訝道。
「怡青？我可終於找到你了……」青年回頭，笑得如釋重負，一邊走來與怡青互相談天問候。
那是昨天打擾上課的男子，紀翔默念。看他與歐怡青的交談，想來找院長只是個藉口而已。
「紀翔，這是我的經紀人金皓薰，剛剛跟你提過的。金大哥，這是我的好友紀翔，我這趟回來就是專程和他報告我進演藝圈的消息。紀翔從小就在歐洲留學，我異鄉求學的時候，全靠他提供不少幫助。」簡單替兩人做過介紹，歐怡青興致勃勃地繼續：
「紀翔不僅長得高又帥，在學校主修小提琴，副修鋼琴，在歌喉、作詞作曲、演奏上也相當拿手。金大哥你不是想找個全方位的新人嗎？紀翔就是最好的人選喔！」
這鬼靈精又想打什麼主意？紀翔還沒來得及阻止歐怡青，金皓薰已誠摯順勢地提出邀請：「紀翔各方面的條件的確都很出色，只是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朝演藝圈發展？」
「我拒絕。」不管眼前男子閉口開口說的是甚麼，紀翔直接了當回絕。
「演藝圈的生態太過複雜，不適合我，勉強加入也只會惹人討厭吧。被人討厭或討厭人，我都不想要。」
「紀翔，你又來了～何必把人推的遠遠的？」身旁的怡青抱怨。
何必與人親近？他討厭與人交際，能獨力完成的事情絕不假手他人。現在的生活很好，不需要改變，所以這位經紀人該是時候離開他的視線。
張揚了一身孤傲，紀翔淡無表情的疏遠向來也是拒人的寒冰。
只是今日失了效果。
「讓我與紀翔私下談談吧，或許能說服他也不一定。」金皓薰鍥而不捨地說。
不在預料內的話語引起他的注意。正眼一看，對上一雙不知是裝傻，或是天真無懼的眼睛。
「那，也好……。紀翔，我先去院長室等你。」反倒是向來無所畏懼的歐大小姐遲疑片刻，暗裡努力向紀翔使眼色。
“別太欺負人啊！”打完暗號，歐怡青便行離去。
欺負？也得看他想或不想。若不是看在怡青面上，他連多留一秒都嫌費力。
等待眼前人還有何話未說盡，冷不防聽他岔開話題。
「怡青是很優秀的女孩。」金皓薰看著歐怡青離去的身影。
「剛認識時我還不相信，一個女孩子孤身在台灣，拿著作品到唱片公司毛遂自薦，大膽又十足勇氣；在公司的表現不僅努力，也很傑出，儘管只是繁瑣的打工工作，也務求盡心盡力。」
紀翔挑眉看著金皓薰，「我以為你要找我談簽約的事？」
金皓薰微笑：「當然，但我想你會更關心怡青。」
這人自以為夠認識他們了？紀翔暗嗤。
「我不想浪費太多時間，開門見山說吧。我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有什麼理由要我加入演藝圈？」說真的，被他砸那麼多冰塊還能保持笑容的，除怡青以外他可謂第二人，不過這對話也該結束了。
「可以就近照顧怡青，算不算是個理由？」
原以為自己不可能停留，但眼前的男子竟用一句話就讓自己駐留原地，紀翔不由得思索。
確實，若說有甚麼能讓他割捨不下，就是與怡青之間的友情。一個人隻身在外，就算是堅強獨立如她也叫人擔心，如果旁邊能多個人照應理當最好。
「再者，一個人的職業決定他的生活型態，藝人不僅是一種娛樂事業，也是可以拓展生活領域，及人生視野的好方法；可以接觸更多的人，到更多地方，人生有了全新發展，而非只是停留原地；每天都有不同方向，每個工作都是不同挑戰。聽起來，是不是比你在這裡教琴有趣多了？」金皓薰下了賭注般，漾起笑容對答流利。
紀翔猶豫了會，回答：「你說得很動聽，但細節我要和怡青談過再行考慮。我不想讓怡青久等，再見。」轉身離去，發現男子也亦步亦趨。
「還有什麼事？」他問。
金皓薰笑回：「這是往院長室的方向，我也想找法蜜莉院長。」
紀翔嘴角一揚，「你的目的從來就不是院長。」
金皓薰赧道：「真是抱歉，昨天不知你是怡青的朋友，為圖方便才那樣說。但我此行確實也要拜訪院長，了解音樂進修的相關事宜。」
不置可否，紀翔收起嘴角的笑，走進院長室。
典雅的辦公室中，歐怡青和法蜜莉院長相談甚歡，紀翔與金皓薰分坐兩旁。歐怡青聊著畢業後經歷，偶爾叫紀翔插上一兩句；法蜜莉院長卸下一貫嚴肅的表情，和藹的與兩位得意門生交談。
西斜的陽光透過窗，如金色的細砂撒落他們的身上……
不知不覺，金皓薰的視線移向紀翔，默默觀察。
這名男子，明明在人群之中，為何竟感覺如此寂寞？
『我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想起紀翔方才的說詞，他暗嘆口氣。
真正對生活滿意的人，不會露出那樣孤寂的表情。
-03
結束與法密莉院長的談話後，應歐怡青的要求，紀翔陪伴她站在院長室外等待。
看著室內的兩人侃侃而談。金皓薰放棄使用不熟練的德語，以英文和院長溝通，姿態掩不住生澀，但仍從容自信，末了以一句字正腔圓的德語與院長道別。
看院長的神態，不甚保留地釋出對此人的欣賞。
初生之犢……
他瞇起眼，想起這麼一個成語。
歐怡青：「金大哥，你晚上還有安排甚麼行程？不如讓我和紀翔帶你遊覽維也納？」
金皓薰看了兩人一眼，微笑婉拒：「不了，我訂半夜的飛機回台北，要早點回飯店收拾行李。」
「這麼早？那如果我今天還是沒來學院，你不就白來一趟？」歐怡青可惜地問。
「要真如此，就只好算我不幸，乖乖回辦公室等你的伴手啦。」和歐怡青相視一笑，拉好她的帽子，金皓薰道別：「妳放心玩，星期天公司見。」
語畢，紀翔發現一雙晶燦富朝氣的圓眼向自己點頭示意。
「很高興認識你，紀翔。希望你能考慮加入演藝圈的提議。」說完，拉緊外套，金皓薰轉身走向地鐵站。
──這人，真是不怕拒絕嗎？
「走吧！我等不及去回味好喝的美酒和大餐囉！」
直到歐怡青揮手送別金皓薰，轉頭拉住他，他才回神。
奇怪的人。
向來不注意任何人的紀翔，悄悄在心中定下評語。
－ －
幾天後。
“喂？紀翔？”空曠的公寓中無人回應。
“紀翔，我知道你在家，快接我電話嘛。我是你隻身在外無依無靠的好友歐怡青耶。”
「……」
“你不接我電話我會很難過喔！難得想打電話跟親愛的好友分享心情，你居然忍心，殘酷無情地拒絕我……嗚……”雖然話裡的語氣完全不是那回事，紀翔仍舊認輸的按下通話鍵，接通電話。
「喂。」壓著額際，口氣裡有難得的無精打采。
“我就知道你在！報告你一件事，我在舞群伴舞的資格提昇，現在是資深舞者了。每天打工回家都累的要命，不過也很充實喔！”
「嗯，」也是資深配音員了吧，「有沒有好好休息？」
“當然有，可是回到公寓總覺得寂寞。從前回到家裡隨時都有人在，可以和樂融融的聊天，現在只有自己一個人，做什麼事都好孤單。”
“在英國時有你陪伴，還不覺得辛苦。現在才知道，原來想家的滋味這麼難過……”說到這，電話裡的聲音稍稍落寞……
“可是我還是要努力，用這兩年證明我的音樂，證明我自己！”落寞後，又是堅定的信心。
紀翔微笑，回予堅定：「我相信你可以。」
“可是，一個人還是會孤單嘛……”電話裡，又傳來耐人尋味的撒嬌。
「怡青。」紀翔嘆了口氣，「我說過我不適合人群。」
“才不是那樣！我還記得當年玩樂團的時候，你的風采無人能及。”歐怡青反駁迅速，又柔聲勸慰：“紀翔，別把自己排拒在眾人之外，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不希望你一直孤單。”
他鎖緊眉頭，「那是我的事，妳別……」
“除非你也能無視我的快樂與否，否則別把話接完。”歐怡青難得插話，嚴肅正經。
一片沉默。
片刻後，歐怡青先敗下陣。
“紀翔，你在歐洲太久了，也該換個環境，轉換轉換心情嘛。”雖放低語調，但話中的主題仍穩穩鎖定，「你不也喜歡到世界各地經驗遊歷嗎？」
紀翔苦笑：「妳果真永不放棄，不愧為企業界的明日之星。」從來能說到讓他啞口無言者，歐怡青是唯一。
“當然，我可是歐怡青耶。”笑容得意。
「為什麼非要我去台灣？」紀翔問，為了這個問題，怡青三天兩頭找他「談心」，談到他一聽見電話鈴聲耳朵就隱隱作痛。
“呵呵，就等你問這句！”歐怡青發出勝利的竊笑：“當然是因為，我希望有人陪啊。而且這裡的生活步調比歐洲快，文化衝擊多，絕對是個增廣見聞的好地方。還有還有……”
“最重要的是：我希望能再看見，舞台上魅力耀眼的紀翔！”
耀眼，他嗎？紀翔唇邊綻開溫柔的微笑。
“對了，你還記得我的經紀人嗎？”
挑眉。那個藍髮黃西裝、奇怪的男人？
“或許你不相信，但金大哥是個認真，又肯關心藝人的經紀人，在他手底下工作，你一定不會無聊。”沒說完的是：金大哥本人帶來的樂趣也是多姿多采啦，樂都樂不完，嘻嘻。
「不會無聊嗎？」暗忖，這或許可以期待。
“好嘛，就當是放自己幾年長假，來台灣玩玩，反正以你的本事隨時解約走人也不是問題囉。”金大哥，要原諒她的說詞，她也是用心良苦為了拐到親愛的外表內在兼具的紀翔呀。
聞言一笑，怡青算是無所不用其極了。他有絕對的信心相信，有朝一日怡青重回商場，必能成為商場上呼風喚雨，辯才無礙的女性領導者。
「隨便妳了。如果他能接受我的條件就簽約吧。」
就如怡青所說，放自己一個長假。再者……台灣還有額外吸引他的理由。
不知為何，他又想起那名經紀人人畜無害的笑靨和晶亮的大眼，清澈的彷彿一潭湖水，能將所有東西映射。
在地球的另一端，會不會有什麼事物等待？
-04
隔天一早，金皓薰才剛走進翱翔天際，興沖沖的女孩就奔到自己面前。
「金大哥，告訴你個好消息，紀翔答應簽約囉！或許你會覺得條件很奇怪，但相信我，簽下他你絕不會後悔！」歐怡青手舞足蹈，說得興奮得意。
金皓薰揚起笑容，掃過一眼履歷，毫不猶豫地接受：「我相信妳的眼光，麻煩妳請紀翔下星期日報到。」
他也相信自己。
第一次碰見紀翔，是一場意外的聆聽。
當時，他剛剛接手翱翔天際。在社會經驗不足、演藝圈經歷更缺乏的狀態下，戰戰兢兢地挑起一家公司的興亡，還有父親的期望。
現實的困境，和難堪的債務逼迫之下，真誠的笑容逐漸冷硬；言談不再純粹，每一字每一句思索的優先就是：利益。
接著有一天，他夢見自己十指纏著棉線，棉線纏著愁眉苦臉的藝人，操弄著藝人的自己笑得十分自大、十分可鄙。失焦的眼神看不見同伴，只看見錢財、名利。突兀的是，看似得意的臉，卻懸掛兩行止不住的淚。
他站在夢外，痛心不已的看著夢裡的人邊哭邊笑，邊笑邊哭。
就像小丑一樣，十分滑稽。
就像賀總。
突如其來的驚愕將他從夢境中嚇醒。管不著時間早晚，他透著滿身冷汗，顫抖的雙手摸索電話，下意識地打給莉玲。
「我想出國一趟。」電話接通的那一刻，虛弱的聲音脫口而出。其實不明所以為何出國，只直覺要逃離這個讓人喘不過氣的地方。
“好的，小老闆要去哪裡？”話筒傳來的聲音清甜依舊，沒有絲毫不耐煩，沒有生氣。
很久以後他才知道，莉玲早已暗自擔心，那個幾乎要被壓垮變質的自己。
「維也納。」眼光周轉，想起回歐洲探親的怡青。
“沒問題！小老闆，記得買禮物給人家喔！”秘書答應的乾脆，附贈甜美開朗的笑意。
──其實他不期待能在維也納有所收穫，直到那天。
那一瞬間，倚牆、閉眼，著了迷。
清澈的琴聲像一把鑰匙，解放他困積胸口不敢言、不能言的壓抑。
說出來大概沒有人相信。一個不到三十的年輕人，自我壓迫，在幾個月裡瀕臨崩潰，然後在幾分鐘內得到救贖。很可笑吧？
當時他只認為，能彈奏如此音樂的人，必定十分溫柔、情感豐沛。
而現在那名男子，在他身邊。
六月的台北，暑氣漸增。
紀翔高大的身軀蜷在休旅車內午睡。窗簾雖已拉緊，但堅持作亂的光線仍透過隙縫投射，隨時間過去，照上他狹長的眉目。
不堪打擾，眼上長而濃密的睫毛一翕，眨了眨，如扇舞般睜開了雙眼。
「醒了嗎？」前座的人合上手冊，向後一瞧，「還有十分鐘可以休息，你不多躺一下？」
紀翔蹙眉搖頭，抓起梳子梳洗。
金皓薰一笑，從自己的保溫壺中倒出一杯茶水，遞給紀翔。
「抱歉，咖啡沒了，你要不要試試這個？」發現紀翔嗜咖啡，是在一次會議後，他沖了杯藍色咖啡分享，得到不錯的回應。從那之後，他就在車上準備用具，卻在剛剛發現咖啡已用盡。
接過茶杯，紀翔觀察杯內碧黃透明的飲品。「這是什麼？」聞了聞，清香的味道，沁入心脾。
「茶葉，也可以當作中國的咖啡吧，喝喝看。」
紀翔依言品嚐。不同於咖啡的純濃，卻多了份香郁，不知不覺一杯見底。
「謝謝。」杯子交還金皓薰。
「不客氣。」收回杯子，在自己杯中也倒了一杯，含蓄品茗。「紀翔，你喜歡怎樣的戲劇？」
「又問這種無聊的問題。有空問這些不如想辦法經營好翱翔天際。」剛睡醒的紀翔懶得回應，施展一貫的毒舌。回想兩個月前第一次踏進翱翔天際，簡陋地讓他以為跑進被搬家公司清空的殘餘，要不是怡青信心滿滿的帶他進入，只怕當時自己立即掉頭離去。
唉，又碰了滿頭灰。金皓薰摸摸鼻子，暗自收起失望和喪氣。看看時間差不多，「走吧，我們先進棚準備。」
MV的拍攝進度順利，紀翔作為剛入行的新人，雖只是客串角色，但也十分盡心。舉手投足盡是難掩的光采，還未到休息時間，已有幾個人前來稱讚、探問。
寒暄應對，目光仍鎖住攝影機前的紀翔。他的演技越來越熟練，或許能替他安排些戲劇？
「皓薰，你剛說你們紀翔學音樂的，那一定會彈鋼琴吧？」突然，副導跑到他身邊問。
「當然，有甚麼需要嗎？」
「是這樣，間奏那段本來是歌手要清唱，導演現在改變主意想找人彈琴伴奏，你們紀翔既然會彈就再好不過啦。你跟他談一談，我去跟導演說。」
「好是好，不過有琴譜嗎？」臨時才決定，該沒有準備吧。
「我幫你問。」副導急急忙忙離開，調度其他事物。
正好紀翔走來。「有事嗎？」他問。
「導演要你彈琴伴奏，不過應該沒準備琴譜。」簡短地說，果不其然副導又慌慌張張跑來。
「沒有譜，你們有沒有辦法……」
不等副導說完話，紀翔俯身附在他耳邊：「告訴他，我可以直接伴奏。」
耳邊傳來的細語，有些搔癢。
「副導，」金皓薰打斷副導的慌張，「紀翔說他沒問題，請你跟導演說一聲。」
「好、好……多謝啦！」
沒有多問一句，他相信紀翔的能耐。
不一會兒，所有人就定位，紀翔試了幾個音，向導演點點頭。
正式開拍，玲瓏的旋律叮咚而起。
紀翔姿態優雅，神情專注，儘管只是配角，仍吸引現場不少目光；修長有力的十指敲擊在黑白鍵盤上，琴聲剔透，悠揚卻不喧賓奪主。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紀翔彈琴，耳朵聽不見歌手的歌喉，眼睛貪婪的關注紀翔的身影。
不知是不是錯覺，碰到琴鍵的紀翔顯得特別親和愉悅，表情也柔美許多，彷彿平日的淡漠皆是偽裝。
拍攝圓滿結束，金皓薰高揚嘴角接送紀翔回他的公寓。
「今天有很多人向我稱讚你。」車上，如往常一樣，他找尋互動的對話。
「我只是做好工作。」冷冷回應。
「你平常在哪練琴？」
「以前在家裏或學校，現在只有彈鍵盤。」金皓薰點頭，知道紀翔公寓的隔音設備正在整修，之後才運鋼琴來台。
習慣練琴的人，只彈鍵盤，想來不太足夠吧？
思考了下，「我家有架舊鋼琴，很久沒彈了，音不太準。如果你能幫忙調音，也許我們可以把它放在團練室使用。」金皓薰說。然而不敢說出口的私心裡，包含希望能就近聽看紀翔演奏。
原本興致缺缺的紀翔聞言回頭，微露輕蔑的態度冷眼回應：「不用浪費心力討好我，除了工作之外你在我身上得不到好處。」
「我知道，也沒費心。」除了有點受不了你那張嘴。金皓薰笑笑，「經紀人關心藝人是應該的，你別那麼草木皆兵。」
紀翔冷哼，側眼旁觀身邊的經紀人。
直至目前為止，他仍看不出這天真過頭的青年有何潛力或投資價值。除了如怡青所說的衝勁及熱情以外，他在經營公司上，含蓄點說，就是一無長處。翱翔天際能在他的經營下撐到現在，也算種奇蹟。
雖不至於討厭，但僅只於此。
金皓薰：「如何，能幫我看看那架鋼琴嗎？」
「隨便你。」
於是幾天後，團練室多了架鋼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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