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寒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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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皓薰的日記————

2006年5月10日 小雨 ★ 捏了幾個只撒了些鹽的飯團

今天沒有開車去接任何藝人。

趴在方向盤上,看著朦朧成一片霧色的細雨漸漸遮蓋視線,也不想打開掃雨器將其清除。
眼睛看著手上抓的記事本,已是塗改得一團混亂。
那是下周的行程……

輕輕撕下,揉成一團,再寫。

鋼筆定點在紙面,良久,優良纖維終於也經不起考驗,一片墨色艱難暈開來。

重重吹出一口氣,提起筆套上,塞到口袋裏。
雙手手指對在一起輕輕摩擦,毫無熱度。
抓住手腕,打血管裏傳來輕微顫抖,一直滲透出皮膚來。
心律不整。

……我在害怕……
害怕,很怕。
我害怕人類的死亡,即使生老病死是大自然迴圈的規律。
能夠冷靜分析,卻也還是害怕。

新聞發出已經好幾天,卻依然杳無音訊。

信步走到公園,塔羅小魔女問起依莉的病情。
很年輕的女孩,一直不知道為何能有這樣奇特的魔力。雖然這樣想,但未曾考慮原因,因為那不重要。
一瞬之間想請她為依莉占卦,然而不知為何,話到嘴邊便煙消雲散。

想了一會兒,問,命運能改變嗎?

塔羅小魔女看了我一會兒,蹲下,拈起兩顆石子,在這邊擺一個,在那邊擺一個。

人的一生就是這樣,這邊是起點,那邊是終點。既不能變更,也不能隨意延展長短。
但是,怎樣從這邊到達那邊,走直路,走彎路,那就是各人的選擇。有時候早晨起床向左走或者向右走,也是選擇不同道路的交叉點哦。

然後,托著下顎問我,你問的命運,是指哪一個?

覺得其實她知道我在問什麼。
因為塔羅小魔女並沒有等待我的回答就站了起來,拍拍手,拿出一個精緻的小娃娃。
她說那叫祈願娃娃,只要誠心祈求就能夠在命運的漩渦中實現心願,叫我送給依莉。

依莉從我手中拿過娃娃時臉色發紅,只是一閃而逝的生命光輝,卻好看得讓人無法挪開眼睛。

我不想問她的願望是什麼。
不論是什麼願望,應該不急著在這一時來問。
她以後……以後也會有足夠時間來完成自己的願望。

時值正午,依莉擺弄著手中的洋娃娃,請求我陪她一同出去走走。
猶豫著說要問問醫生,然而醫生居然同意。
曾經叫我罪魁禍首的甑紅笑容溫柔,囑咐我們要小心點,早些回。

特意放慢腳步走在依莉身邊,正午的太陽很刺眼……即使透過公園開放得重巒疊嶂的櫻花花瓣,還是讓我覺得暈眩。

依莉緊抱娃娃,笑容隨同櫻花一點點剝離。

金大哥,您看,這些櫻花真是美麗,不管欣賞多少次,都能讓人忍不住為之歎息。
如果人生也能像櫻花一樣燦爛而後凋零,也是另一種幸福吧?

心臟激烈的顫抖著,我不知道當依莉病發時是否也像這樣生不如死的難受。
不知自己是怎樣開的口,只能用最貧乏的語言說,希望你永遠不要離開,和我一起留在翱翔天際。

依莉朝我微笑,她說,如果能永遠跟您在一起,那真是最幸福的事情。

溫柔的聲音,溫柔的神情,幾乎要讓人落淚的美麗。
和櫻花一樣,我這一世見過的最漂亮的女孩子,說和我永遠在一起是最幸福的事情。

突然想開開玩笑,就像平常對那些最親密的人,比如立翔一樣,說,依莉你這是向我求婚嗎,好,等你好了我就娶你回家,一輩子在一起。

但我說不出來……
第一次, 話哽在喉嚨口說不出來。

我想或許是陽光太灼人的緣故,背脊被汗水浸透,讓人沒有那個心情。

扶著依莉往回走,路經河邊,猛地有些緊張。
紀翔和怡青坐在不遠處的長椅上,兩人都拿著一卷稿紙在看。

來到近處,他們幾乎同時抬頭看向這邊,我扶住依莉勉強微笑打了個招呼,心裏……很怕紀翔會說什麼。
心情落到脆弱的最底線,如果他在這時對我嘲諷,抑或責備些什麼,我想我會忍不住恨這個男人,哪怕是翱翔天際寶貴的藝人。

但沒有。
神情不見任何一點波瀾起伏,眉毛也不動,只是看著我點了點頭。
落在身上的視線稍微比平常久了一些,直到怡青關切問候依莉的身體狀況,才又再低下頭去,看膝蓋上的紙張。

輕輕呼出一口氣。
太陽灼人,眼前有些渙散不清。

也許是太久沒好好睡了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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