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頂上的天闇,你估量著要下雨。
  也仍是一蹬、二踢、三躍、四起,往那暗不見的峰頂。沒估量著,那上頭是風是雲。
  於是穿過愈往上愈陰暗的山道,破一處密林。遠處點點的陽光照亮四周圍的霧雲。
  雲濃時多陰,騰到雲上又別有風景。你站這頂處向四周一望,沒有登泰山而小天下,只吸一口飽滿雲霧的空氣。
  天色愈暗,雲霧更濃,你還不想離去。
  準了準曲笛的音調,斂目抿唇,

  和風而鳴……

- - - -

  至山腰時豆大的雨滴似從濃雲中急射下的玻璃珠一般,觸人心疼。你細心收緊了笛子,才找著了涼亭躲雨。
  伸手至亭外接著雨水,雨水在手掌上彈跳,似乎還彈出了聲響。
  乒!乒!乒!
  亭外的世界轟隆轟隆漏了水一般的昏天暗地大雨彷彿永遠都不會停。
  沙沙、沙沙、沙沙……
  這麼重的雨水沖刷樹葉樹葉摩擦樹葉發出比十萬隻蟬鳴還震撼的蟬鳴圍繞涼亭。
      ……

  你收攏長至臀腿的紫髮,一擰,涓涓如紫色小河的流水淅瀝淅瀝匯入亭外的大江。你呼了口淡白的氣,盤坐寧心,默運心訣,一股暖暖的熱氣自丹田緩緩而升,流至軀幹、四肢、溫暖了心口。
  兄弟中獨你專習樂器。
  當兄弟們習舞指掌、舞刀弄劍時,你花了更多的心力修練內息。是以比畫手腳,你或許談不上頂尖,但論起內功,除了那位一臉方正,緊皺雙眉彷若憂國憂民憂家憂天下的師兄之外,就連那纞舞慕劍愛雲、天分奇高劍法奇秀的兄弟,也只與你相若。

  想起那師兄,你斜飛的俊眉又向鬢裡挑起。
  永遠不懂那人,怎能一邊兼顧其他人隨時隨興隨地而起的麻煩,一邊契而不捨捕你的音捉你的影,總在你暗自高興時悄然靠近,用他一貫溫和而厚實的笑容打散你的得意。
  你開始有點煩、有點氣,但他就像一座安穩微笑的山,你再氣,一座山又怎會跟你動氣?
  你告訴自己不要在意,你還是你,特立獨行。
  你看不見那道影,儘管那顯眼的體積,耀目的朱紅在在提醒你、提醒你不受控制的眼角:他在,等你。

  到你無奈的時候,終於發現自己微笑。

  從那之後,你不躲,也不惱,安倚在自己的樹梢,看著樹下有時看書,有時打坐的紅影,吹出一曲又一曲輕快悠揚的曲。

- - - -

  也許天要哭到乾了才肯停,但你開始打算跨步離開的代價。
  雨滴打落在磚瓦上。
  乒!乒!乒!
  轟隆轟隆。
  沙沙、沙沙、沙沙……

  你輕打節拍,幾乎要抽出笛子與他奏上一奏。

  沙沙、沙沙、沙……
  踏、踏、踏。

  你以為自己聽錯,圓秀的耳骨張了張,細聽在雨中的聲響。

  踏、踏、踏、踏……

  聲音越近,你越清醒,尤其再配上那一聲:
  「曲雲。」
  耀紅溫暖的身影撐著傘,躍進眼裡。

  你覺得無奈無言,無語,只好給這人一朵,如春暖花開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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