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樣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金皓薰帶著八卦記者給的消息,來到歐堡東張西望地尋找目標同時,心裡喃喃抱怨。

  紀翔的同志事件還沒消退,雜誌竟迫不及待地捏造報導他夜郎自大,瞧不起威爾?!早該料到賀總這裝模作樣的小丑不安好心,前腳大大方方的上門聲稱公平競爭,後腳立刻收買狗仔抹黑,破壞翱翔天際的形象!若非他和八卦記者多少有點交情,這下還不呆呆被賀總整死?!

  惱恨在八卦陳給的消息有頭沒尾,丟了句「威爾代表喜歡電影」就要他大海茫茫上哪兒找人去?!台北市說大不大人口也有兩百多萬,更別說跟電影相關的產業向來都是人來人往的鬧區,想靠這點線索找到威爾代表解釋,他需要的可不只一點運氣。

  吐口晦氣,金皓薰發揮耐心與觀察力凝神注意戲院前活像沙丁魚流竄的人群。

  不知道紀翔對同志報導打什麼主意?看他反應如此激動,他該不是反同性戀者吧?但之前的通告多少曾觸及同志議題,他又從未表達反對。假設真如他所說,是不想連累自己……

  ……唉,你還想自作多情?醒醒吧,金皓薰。

  唯一放心的就是紀翔不是衝動的個性,理當不會捅出什麼簍子。

  站了會兒,他注意到一名站在電影看板之前,西裝筆挺的外國男性。金髮碧眼,時髦的裝扮,對電影和周遭路人評頭論足的神情,讓他和四周人潮映襯出些微對比。而且,這張臉……他好像在哪裡見過?

  挾帶驚訝與疑惑,金皓薰上前向外國男子自我介紹。

  「您好,我是翱翔天際的負責人,金皓薰,家父是金勇。數月前您曾參加家父的告別式吧?謝謝您。」走近一瞧,他更確定男子就是當天神秘來去的外國賓客。

  「不客氣。令尊和我有點交情,送他一程是舉手之勞。」男子客套說道。

  「那麼,我就確定是您了。」他綻笑,還記得簽名簿上驕傲突兀的「威爾」簽名。「威爾總裁,相信您一定看見雜誌上關於翱翔天際的負面報導,請您務必要聽我的解釋:那完全是一場誤會,我完全沒有瞧不起威爾的意思。」

  威爾總裁悻然:「是嗎?我還以為你不把區區威爾放在眼裡。」抖抖指間的雪茄,「能找到我也算不容易,看在金先生的份上,我姑且相信你無妨。畢竟這圈子裡,做假消息、炒新聞都是司空見慣,毋需大驚小怪。」

  「您這麼想就太好了。」金皓薰露出笑容,鬆了口氣。

  「別高興的太早,以你現在的條件想和威爾合作,還差得遠,有沒有除名或許沒有差別。」總裁輕鬆自在,言談如同談論路邊野花可不可愛。

  而年輕的經紀人挺直了身,展現朝陽般的信心:「總裁言之過早。還有九個月的時間,我會盡展全力發展翱翔天際,讓閣下刮目相看。您會知道和敝公司合作是您睿智的選擇。」

  「有志氣是件好事,但你不怕把話說得太滿?」威爾總裁。

  「若連這點志氣都沒有,我該如何承擔一間公司的重責大任?」他笑說。

  「哈哈,很好,讓我拭目以待。如果你能維持良好表現的話,我會主動找你,給你一些指引的。」彷彿滿意了這場「面試」,威爾總裁面帶笑容地結束對談。

  直到威爾總裁消失在視線內,他才興高采烈地仰天大笑,向天空比出勝利手勢。老爸你果然沒忘記照顧我,回頭我多做幾道你愛吃的菜祭拜你和老媽,你可要繼續保佑你兒子呀!

  好不容易解決這樁烏龍事,他鬆鬆肩膀掏出記事本,打算妥善利用剩下來的時間。該做什麼好呢?好陣子沒找永振一哥聊聊,順便看看有無適合的通告,難為的是節目通告得找錢鈞……唔,工作為上,祈禱彥哥最近沒跟他吵架吧。

  動身往永振大樓,他先到地下一樓找鄭超一談天敲通告,再到二樓尋找總愛窩在攝影棚的節目經理;正暗自慶幸錢鈞休假不在的時候,路經不起眼的化妝室,意外看見門縫裡熟到不可能錯認的身影。

  「我的經紀人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若你再造謠提到我經紀人或翱翔天際的名字,我會讓你付出應有的代價!」
  「哈!你有這麼大本事嗎?」
  縫內側對自己的高挑身材看不見表情,但張狂的氣勢與滿不在乎的背影在在透露出危險的怒氣。
  「你忘了一件事,我是億萬豪門的繼承人,記得嗎?……」

  他默默地聽,黯淡地望了門內的人最後一眼。紀翔不惜祭出向來不屑動用的家族勢力也要找八卦記者澄清,想來是極不願意與他報導在一起。

  ──不,他該自我安慰紀翔是為了他不惜出此良策。

  無論如何,紀翔肯主動出面澄清,他身為經紀人,應該跳起來感激他不再面對自己的負面新聞無動於衷;身為好友,也該高興紀翔如此用心維護他的名譽。但身為……

  金皓薰眸光一闇,斂去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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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後天八點飛機,我會去接你。十一點錄影,下午彩排。表演曲目異動我馬上轉告怡青。關於你的進度……”

  「我很好,別為我擔心。嗯,後天見。」

  結束通話,紀翔溫和的氣質瞬間轉變,倔傲面對眼前悠然等候的男子。

  男子一頭被散在背後的柔順紅髮,身著雪白西裝,領結上贅飾精緻優雅的十字架,恰與他的項鍊同款──穆勒家的家徽;當然,還有一雙象徵血統尊貴的異色眼眸,此際正挾夾讚賞地瞧著他。

  「在我面前還面不改色接電話,視我如無物者,你是第一個。」克列斯,亦是他同父異母的兄長這麼說著。

  「看見我商討工作,卻沒識相離開的,你也是第一人。」紀翔冷若寒冰回答,「請回吧,我對你所說的童年時光一點興趣都沒有。認祖穆勒家時也與父親約定,無論興趣或事業,家族無權左右我。」

  「你以為父親會樂見你身在演藝圈裡,全無干涉?」克列斯淺笑,笑裡有同受其害的瞭然,「他一直認為這種拋頭露面的行為有失王室尊嚴,我敢說父親肯定不只一次要你放棄演藝事業。」

  「這是我的事,不用你理會。」他皺眉。

  「吉祥,我來是為了親近我二十幾年不見的小弟,你不覺得稱呼我一聲哥哥或兄長比較符合我們的身份?再者,你也是正統穆勒家繼承人,我希望你獲得皇室的榮耀,取代我繼承王位並沒有任何不妥。」克列斯道。

  「我最後再告訴你一次:我的名字是紀翔,以前、現在或將來都不會改變!還有,我不願意繼承穆勒家的王位,或者地位、財富,同樣的話題請不要在我面前再次提起。」紀翔漸不耐煩的言情嚴肅。

  「但你仍是穆勒家的二王子。身為王子,你有應盡的義務,這不是你說一句話就能夠拒絕的。」克列斯語氣自然中含有不容反抗的權威。

  「若有必要,我會放棄王子頭銜。反正我原本就是一介平民,這個姓氏除了血緣外,任何附加的價值於我皆無意義。」

  克列斯興味盎然盯著他:「既然如此,你更該了解一件事:父親年事已高,身體並不像看起來那般硬朗。如果讓你在乎的只有這分血緣,就更該回歸家族,讓他安心才對。」

  「我需要嗎?」紀翔冷嗤:「不管有沒有我的存在,你都是第一且理所當然的王儲。我不明白你想把王位拱手讓人的原因,也懶得明白。」

  「你有權好奇的,假如你想聽一點關於你母親的事情。」他高深的丟下意味不明的句子。

  「……說。」

  克列斯悅然一笑,從容地回憶往事:「就如同我先前提起,我們在很久以前,在你還小的時候就見過面。」

  「那時你才剛滿三歲,母親悄悄帶我前往歐洲拜訪一位女士。當時我並不知道她的身份,但她高雅絕塵的氣質令年幼的我亦十分傾慕。談話間,我記得她對母親說:『如果妳能找得到我,沙特遲早也能。我不能留在這個孩子身邊了。』」

  紀翔聞言,不由得繃緊身體。

  「她說這話的時候,如秋水明亮的眼眸溫柔地疼愛著一旁的男孩,說著可惜不能陪伴他成長,男孩長成後必定會怨懟她吧?但即使如此,也拒絕讓他回到其父的國度,當個飽受歧視、血統不正的私生子。那時我才知道,這位美麗的東方女士竟是父親的情人,而她懷裡英俊乖巧的男孩,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

  「我國的婚姻制度,允許男子三妻四妾;但在王室之中,血緣的正統性不可或缺。你的母親明白這點,選擇遠避他鄉。她雖然拒絕了母親迎你回王室的提議,但仍大方地款待我們。母親勸說不成,帶著我回到國內,然而我們才剛離去,你們立刻消失於茫茫人群。」

  「一直到她臨終,母親時常自責當年非但不能帶你認組歸宗,接受完善的教育與栽培,更害你從此喪失受母愛呵護照養的權利。七年前,父親好不容易尋獲妳的母親,卻誤以為你不幸夭折,難過得生了場大病;直到那年掃墓見到你,我從未見過父親如此高興。」克列斯停頓片刻。

  「紀翔,穆勒家欠你的責無旁貸,你難道不能理解我想補償你的心情?這半年來我暗中觀察,你絕對有擔任穆勒家繼承人的資質,這不只是我個人的希望,相信父親也會贊同。」

  「我不需要補償,我的感情也不要任何虛名交換!長久以來我獨自生活,習得的專業和態度足以讓我掌握自己的生命,為甚麼要因為你平白介入的寶座擾亂我生活?克列斯,你如果繼續喋喋不休,我會懷疑當初認組歸宗是不是個錯誤。」他怒眉,沉穩的嗓音疾厲。

  「我沒看錯,你的勇敢自信,確實擁有作為統治者的才能。」克列斯拊掌,「無論如何,父親和穆勒家需要一個繼承人,而我比任何人希望你能獲得那份殊榮。只要你願意,我和父親都會全力輔助,成為你在國內的強大助力,為你消除其他派系、貴族的反彈問題。」

  不等紀翔利嘴反駁,克列斯再道:「就算你不想承擔那個寶座,也請替父親多著想吧。失望了二十多年才尋回你,你能想像他多麼盼望你能陪在他身邊。紀翔,很可惜這次我們不能達到共識,有機會我會再來看你,希望那時我們能有美好的對談。」順理衣容,克列斯優雅地起身,道別紀翔。

  他瞪著門口,不承認心中因此而生猶豫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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