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說如果……


  -2006.03-

  搓搓手,呵出一口熱氣。一團白煙在空氣裡團聚,然後飄散。

  維也納音樂學院不枉其盛名,進修課程安排既精實也循序漸進,等藝人們訓練到一個程度,就為他們安排進修吧。

  --沒事就早點回飯店,太久沒出國了,這天氣真是好冷……

  ※

  「喂,你看那個人,穿得好土,哈哈!」

  「在哪?看到了……嘿,妳猜他是哪來的?日本、台灣、中國、韓國……」


  「史耐德小姐。」

  低沉性感的嗓音從講台的方向傳來,發話的教師黝黑高大又英俊,僅僅只用一個眼神,就讓分心窗外的女學生羞愧地縮了身,紅著臉將心神轉回教室中。

  「我現在為你們示範一次主旋律,請留心我的詮釋方法。」

  側首夾琴,眼中只有音樂的他根本不留意窗外是晴是雨。

  左手在四弦間靈活敲按,右手持弓擦弦,優美的旋律從琴身傳出,共鳴迴盪入空氣……


==


  「咦?金大哥你去了維也納音樂學院?!」問話的開朗女子瞠目驚訝地問,然後懊惱地一拍額頭,悔恨地說:「早知道我就和你約好,把他介紹給你認識。」

  「介紹誰啊?」他不甚在意,嘴邊是十年如一日的淺笑。

  「就是我說過的那位,留學時很照顧我,還跟我一起組團的朋友囉。他正好就在音樂學院教書,我這星期也去找過他,金大哥你要來歐洲怎麼不和我聯絡一下?好歹讓我盡個地主之誼嘛~~」歐怡青越說越可惜,洩恨地拉著他的手猛甩。

  「哎唷,我怎麼能料到這麼巧?別晃了,我的手快掉啦。」

  「經理,其實你是把怡青歐洲的電話地址忘掉了,對吧?」小秘書好整以暇地接口,陷害地自然。

  「哈哈……」冷汗從他太陽穴上咕嚕流下。

  「吼~金大哥~~」

  ※

  放手。

  鬆開琴弦,放開琴鍵,讓音樂抽離出耳朵和腦袋的那一瞬間--

  心裡會有一陣空。


  『紀翔,不要放棄。你會遇見那個人的,那個帶給你幸福快樂的人。』好友十分認真地為他加油打氣。

  而他只是微笑,表情不以為然。


  這個世界,除了友情之外,其餘的情情愛愛,與他無關。
  
  ……他是遺忘神,也被神遺忘的罪人。

  ……而所謂幸福,對於他只是一場空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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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沒有一種可能?

  有時候,你覺得自己不該是這樣。好像在什麼時候,也許是一個選擇,一句話,甚至是眼角一瞥。

  --你錯過了你人生中很重要的東西。


  -2007-

  (噹啷!)

  木製的門板被手推開後,釘在門上的金色鈴鐺也同時驚醒歌唱。

  櫃檯內的胖老闆抬頭,原就堆滿笑容的臉上更多了一分親熟。

  他輕點頭算是招呼,側身看見角落的一桌有人佔坐,背向自己的身影甚至趴睡在那頭。

  「不好意思,紀翔。我以為他不會留太久,就讓他坐那位置了。我去叫叫他吧。」胖老闆這麼說。

  「沒關係。」

  低沉悅耳的嗓音出口,他眉也不動,逕自走到另一個角落。

  拿出紙筆,一會兒停頓,一會兒劃線、在不滿意的地方修改,一會兒才翻到空白的頁面上,幾經思考,記下豆芽般跳舞的符號。

  伴著咖啡香,午後在咖啡館的時光十分緩慢、怡人。

  他偶爾閉上眼,想像音符該以怎麼樣的形式圍繞,並且……

  --享受時光。

  ※

  太.糟.糕.了!

  藍髮的,慌慌張張的外地人著急的摸找公事包、外套,如此通翻了好幾遍,卻還是沒將神經鬆懈下來。

  明明記得有帶的,怎麼東西吃完還不小心給人家趴著睡了一覺,現在才發現找不著錢包啊啊啊~~~

  沒錢包怎麼付帳?而且他人在維也納,要求救也找不到人,人生地不熟的難道要他回音樂學院找法蜜莉院長借錢嗎?!

  要命,想他金皓薰一世清白,如今要為了一杯咖啡和餐點被當成奧客,真是丟臉丟到國外了……

  「對不起,老闆……」

  戰戰兢兢地走向櫃檯,金皓薰努力思索接下來該怎麼說話。

  請讓他洗杯子抵債……不對,請讓他回飯店找錢來付帳,他絕對不是來騙吃騙喝還騙睡的~~


  門板開闔,門上的鈴鐺又叮噹作響的時候,他還沉陷在此生絕非最大,但也難以忘懷的危機當中。

  而如果他曾經分神,看看剛才跟他擦肩而過的男子一眼,看見他的憂鬱看見他的冷然,看見他俊美卻又比俊美更加突出的氣質優雅高貴。

  肯定會職業病發作滿腦子妄想怎麼把他簽進演藝圈發光發亮,而忘了自己身在什麼處境……


  「對不起,老闆,我找不到我的皮夾……」

  「先生,這是不是你的皮夾?你把它掉在地上了。」胖老闆眉開眼笑地對著他講,手上拿著的正是他遍尋不著的錢包。

  瞠目結舌,他連忙道謝,滿懷感激地收回失而復得的失物。太好了,老天爺果然照顧好人,他不用留在維也納當雜工了。

  「不用謝我,是剛才那位客人拾獲拿來給我。先生你下次可要小心點,不一定每次都有那麼幸運的。」


  他順著老闆的笑眼和手指轉向木製的門板,向外一看。


  空曠的街道上,人蹤杳渺。


==

  -2008-

  「經理,這張椅子擺很久了,要不要丟掉啊?」

  年初的時候,小秘書指了下倉庫裡蒙塵的第七張會議椅,問他。

  「嗯……」

  「經理?」

  「……留著吧,說不準那天用到……」即使四位藝人已簽滿,但總覺得還有個空位……


  他從不強求。

  任何人、任何事、任何物,隨緣而聚,緣散而離。船到橋頭自然直,他總是這麼想。

  關於愛情……

  並非沒有想像,只是不曾遇見。

  年少時經歷的幾次戀愛,如今回想都如兒戲一般。

  他自在於單身的生活。但也曾在孤單的熄燈將睡之際,思慮起那位他靈魂的伴侶,他遺失的另一半,是否真的存在?

  「向左走,向右走」

  幾米的繪本靜靜站在書櫃中,為了當初閱讀他後萌生的一陣悸動。

  只是那樣歡欣的相遇與結尾,即使樂觀如他,也不敢奢求……

  ※

  小秘書莉鈴以為,在演藝圈見過那麼多俊男美女,以及俊男美女面具下的真實面後,這輩子她再也不會因為誰的外表而受影響了。

  但剛進門的這個人,他的長相和散發出的氣質,即便是她都忍不住為之心跳了一下。

  「妳好,我想找歐怡青。」他說。

  「歐怡青現在不在公司,請問你找她什麼事情?」莉鈴。

  「我叫紀翔,是她歐洲的朋友,和她約在這裡碰面。」

  「好的,怡青有通知我你會來找她。請你稍坐一下,怡青現在正在唱片公司錄音,我幫你聯絡一下。」

  打通電話,和怡青說明情況,並幫她將電話轉接給紀翔。小秘書不斷在內心OS:經理、經理你快回來,這裡有打著燈籠也找不著的好簽約人選,錯過你等下輩子也等不到啦~~

  然而直到紀翔將電話交還,留下字條離開翱翔天際為止,遠在公司外的金皓薰都沒有聽見小秘書莉鈴的呼喚。


  待到傍晚,藍髮黃外套匆匆忙忙的翱翔天際負責人回到公司,拎起皮箱準備趕往國際機場的時候,才有機會見著莉鈴的惋惜。

  「經理,你今天真是太可惜了!怡青的朋友來公司找他,他真的是好適合當藝人的人才說……」

  他好奇一笑,「真的?連妳都這麼說,那肯定再優秀不過囉。」

  「對呀!怡青也嚷過好幾次要把他介紹給你,說起來你們都錯過好幾回了。」

  「哈哈,無緣吧。」

  他開朗地聳聳肩,沒發現說出這一句的時候,連自己都忽略了心裡,閃失一陣失落。

  ※

  他不渴望愛。

  手指觸摸粗糙不平的墓碑邊緣同時,他告訴自己。


  『你還不能敞開心胸去愛人嗎,紀翔?』

  他不……敢渴望愛。


  曾經手捧炙熱心臟換回的,只是一次比一次更深切的傷痛。

  所以學會偽裝,學會防備;

  寧可寂寞,也不願冒險讓早已殘廢的心,再度傷痕累累。

  不願受傷。


  「紀翔,你會在台灣待多久?」

  「不一定,我想四處走走,多存留一些這裡的印象。」

  「紀翔,不如你留下來,我們一起工作?」女孩真誠又略帶撒嬌地詢問。

  --他微笑。


==


  四月油桐花盛開的時候,他繞了島嶼一週,回到最初落腳的城市。

  手捧鮮花與琴盒,走到植物園的深處,慎重地獻上對母親的敬意。

  小提琴奏出的安祥與寧靜,突兀飄散在開放的植物園裡……



  --好美妙的聲音。

  溫柔而動人的琴聲……他加快腳步想尋找琴聲的來源,但四通八達的小徑混亂他的眼光。

  在哪裡?聲音的源頭在哪裡?再慢一點他就找不到了!


  
  他收好小提琴,捧起鮮花,從來時的小徑逐步歸程。

  路邊一位吉普賽風格的女郎逗弄鳥兒,揚臂擺掌,彷彿躍動在鳥群間的舞者。

  「先生,請停一下。」

  他駐足。

  「你的那個……就快消失了,要小心喔。」女郎裝滿神秘的大眼看向他左手的小指,慎重其事的提示。

  「再等一下吧,那個人雖然慢了點,但是很認真在找你的。」

  他冷笑,離去不當一回事。



  失去了唯一的線索琴音,他茫然無措;他追出植物園,但無法分辨人來人往哪一個是欲尋的身影。

  他頹喪,懊惱地跌坐在花圃邊的長椅。

  總是來不及……


==
  

  遊戲總是這樣進行的:

  主角初出茅廬,不斷的鍛鍊自己,不斷成長;留心每一個細節,甚至搜查每一吋地點;但事件牽連著事件,只要一個閃失,就註定與渴望的成果無緣,只能抱著遺憾結束。

  ※

  「紀翔,為甚麼不跟我進入演藝圈?我們經紀人很好的。」怡青噘著嘴嗔道。

  他沒有進演藝圈的理由。

  「紀翔,給自己一點機會嘛。說不定你的幸福就在附近。」她不厭其煩地勸。

  他沒有厭煩,只是冷冷、淡淡地用那雙魅惑人的雙眼,回答以「不信」與「不屑」。

  「吼~~紀翔,不當音樂老師,你接下來想做什麼?」勸到換她想放棄了……

  機場裡,他拉著行囊,生來俊逸過人的他早已習慣別人驚豔的目光。

  --他要旅行。

  到暫時遺忘寂寞的地方。

  ※

  「金大哥!真的,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就算不能把紀翔拉進翱翔天際,至少在他離開台灣前一定要見過他一面,不然我會抱憾終生的!」甜美可愛卻力大無窮的小歌后怡青拉著他向前走,一步比一步急忙。

  「好好好,妳慢點,小心別跌倒!」快跌倒的反而是他了。

  「再慢他就跑掉了,幹麼我比你著急嘛?唉呀!」

  「怡青!」『怡青!』


  事後歐怡青回想,這也許是她這輩子摔跤摔得最有價值的一次了。


  「金大哥,這是我跟你提了好久的朋友,紀翔。紀翔,這就是我的經紀人,金皓薰。」

  (紀翔,我知道你會不高興我硬要帶金大哥認識你,但是你那個凍死人的表情可以收斂一點,等進翱翔天際你愛怎麼欺負金大哥就怎麼欺負,我絕對不會介意。)

  「你好。」

  這才知道,原來平平凡凡的兩個字也能生殺人的音效。

  「你好,我是怡青的經紀人。請……請問你有沒有興趣當藝人?」戰戰兢兢,笨拙的要命。培養了兩年多,連威爾總裁都能輕鬆說服的口才與膽量在他面前竟蕩然無存。

  如果他能預知未來,也許會猜到此刻的戰慄,即是為了將來的因紀翔而生的重大磨練與……

  相屬的幸運。


==


  如果,不曾遇見你……

  也許我會順遂、或落魄;也許繼續單身,或遇上另一個人相伴。

  如果不曾遇見你,我一輩子察覺不到你的孤單,

  也,不知道愛你與被你所愛是如此甜蜜,

  而且深嵌入靈魂裡的契合與幸福美滿。


  --幸好我們遇見,

  --且有緣相守相伴。









=====
累死了……Orz||||
明明只想寫個小品而已,
竟然搞得自己好累。
希望能傳達出我想表達的感覺……(默)
anyway,結束囉~ *\(@^0^@)/*    

另外,這篇的全名是「如果不曾遇見」,
但是因為我怕被打……XDDD||||| (←你還會怕被打啊?!)
所以未完成前只敢貼「如果」當篇名,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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